原文

東風夜放花千樹，更吹落、星如雨。寶馬雕車香滿路。鳳簫聲動，玉壺光轉，一夜魚龍舞。
蛾兒雪柳黃金縷，笑語盈盈暗香去。眾裏尋他千百度。驀然回首，那人卻在，燈火闌珊處。

白話譯文

東風吹開了元宵夜的火樹銀花，花燈燦爛，就像千樹花開。從天而降的禮花，猶如星雨。豪華的馬車在飄香的街道行過。悠揚的鳳簫聲四處回蕩，玉壺般的明月漸漸轉向西邊，一夜舞動魚燈、龍燈不停歇。

美人頭上都戴著華麗的飾物，笑語盈盈地隨人群走過，只有衣香猶在暗中飄散。我在人群中尋找她千百回，猛然回頭，不經意間卻在燈火將盡未盡之處發現了她。

文體介紹

詞牌：青玉案

  • 類別：中調
  • 句數：上下片各六句
  • 韻腳：樹，雨，路，舞；縷，去，度，處

段落詳細分析

上片：描寫元宵燈節的熱鬧繁華（所見之景）

東風夜放花千樹，更吹落、星如雨。

  1. 「東風夜放花千樹」寫花燈璀璨奪目，數量很多，又像夜來的東風，吹開了千樹的花朵（富動感）。
  2. 「更吹落，星如雨」寫花燈被風吹落動，又像夜空中的繁星如雨般灑向人間
  • 運用誇張手法刻意誇大花燈的數量，燈大多得像千顆樹上的花綻放，又運用動態描寫花燈像星雨，營造出元宵佳節熱鬧璀璨的氣氛
  • 運用比喻手法以「花」和「星」比喻燈彩的繁多，生動具體地把元宵佳節的熱鬧璀璨表達出來

寶馬雕車香滿路。鳳簫聲動，玉壺光轉，一夜魚龍舞。

  1. 「寶馬雕車香滿路」描繪富貴人家出遊賞燈，亦利用嗅覺描寫華麗的車子駛過後，路面瀰漫著香氣
  2. 「玉壺光轉」視覺/動態描寫元宵夜的月光流逝
  3. 「鳳簫聲動」聽覺描寫人們演奏動人的音樂飄揚
  4. 「一夜魚龍舞」視覺/動態描繪人們表演燈舞整夜

用典：

  • 寶馬雕車香滿路：唐詩郭利貞《上元詩》「傾城出寶騎，匝路轉香車」
  • 玉壺光轉：隋代詩人薜道衡《和許給事善心戲場轉韻詩》「復層月輪圓，雲間壁獨轉，空裏鏡孤懸」
  • 一夜魚龍舞：同上詩「竟夕魚負燈，徹夜龍銜燭」

辛棄疾在上文特寫元宵佳節的不同景物，包括花燈、遊人的華麗車馬、悠揚樂聲和燈舞，營造出一片歌舞昇平熱鬧繁華的氣氛，為下文對國家的醉生夢死感到不滿作鋪墊。

下片：描寫尋找意中人（嚮往的人）的過程及寄託情懷（所見之人）

蛾兒雪柳黃金縷，笑語盈盈暗香去。

  • 「蛾兒」「雪柳」「黃金縷」都是婦女的頭飾，借代在元宵燈市中賞燈的仕女，她們悉心打扮，結伴賞燈，有說有笑，陶醉在繁華熱鬧的佳節。（承接上文）
  • 寫仕女的賞燈活動，由上片的寫景過渡至下片藉寫人以抒情，開啟下片作者在人群中尋覓意中人的情況。作者要尋覓的是一位至甘寂寞的美人，因而寫仕女的衣飾，以仕女爭妍鬥麗的舉動，襯托意中人不慕奢華的形象。

眾裏尋他千百度；驀然迴首，那人卻在、燈火闌珊處。

  1. 作者在人群中尋找那人，一次又一次以至於千百次都尋覓不見，他偶然回首卻在燈火稀疏零落之處發現了那人。
  2. 作者找到的「那人」獨自站在稀疏零落的燈火中，不慕榮華，自甘寂寞，並不為眼前繁華所動，與燈市中的仕女陶醉在節日中的繁華熱鬧中截然不同。
  • 作者在上片鋪寫一般女子打扮絢麗，嫵媚動人，穿插在擁擠喧鬧的人群中，而那人獨自站在燈火疏落處，反襯出作者所尋覓的女子不慕榮華，性格孤高脫俗。
  • 作者以那人自喻，寄託自己孤高不群，自甘寂寞的人格，同時抒發對朝廷苟安圖存的不滿，希望找到志同道合的愛國志士。

辛棄疾此詞以反襯和象徵手法抨擊時弊。他以盛裝出遊的仕女反襯那人脫俗不群的品格，又以那人象徵詞人的理想人格，暗諷南宋苟安圖存，沈溺於醉生夢死的偏安生活。

寫作手法分析

  • 動態描寫：寫月亮、走馬燈的緩緩移動，如「玉壺光轉」、「一夜魚龍舞」。
  • 直接描寫：直接描寫元夕夜城中的場景和人事活動。
  • 間接描寫（反襯）：通過描寫市內的繁華景象，突顯「那人」遠離俗世的寂寞與孤高。
  • 多感官描寫：
    • 視覺描寫：「寶馬雕車香滿路」令人目不暇給，「蛾兒雪柳黃金縷」令人想到戴著這些頭飾的女子形象。
    • 聽覺描寫：「笑語盈盈」令人耳不暇接。
    • 嗅覺描寫：「暗香去」女子由經過而遠去的形象躍現眼前。

修辭手法分析

1. 比喻

喻體 本體 分析
花千樹 多如千樹花開的花燈 以花千樹形容多不勝數的花燈
玉壺 明月 以玉壺的圓狀及晶亮感形容明月的美
魚龍 彩燈、百戲表演 以魚龍的生動形象形容燈舞
星如雨 煙花 以星如雨形容煙花散落的畫面

2. 借代

代物 本體 分析
蛾兒雪柳黃金縷 裝扮漂亮的女生 以女生身上的裝飾品去形容她們的衣著亮麗

3. 其他修辭手法

  • 誇張：
    • 「寶馬雕車香滿路」，誇張地形容富貴人家的豪華馬車經過後，路上滿是幽香
    • 「花千樹」，誇張地形容花燈的數量
    • 「星如雨」，誇張地形容煙花的密集
  • 襯托（反襯）：
    • 「盛妝打扮的女生 vs 那人」，以賞燈的婦女爭妍鬥麗，反襯那人自甘寂寞，不慕繁華
    • 「城內熱鬧景況 vs 燈火闌珊處」，以元夕燈市的熱鬧盛況，反襯那人置身煙火稀疏冷落的地方
  • 對偶：「鳳簫聲動，玉壺光轉」
  • 疊字：「笑語盈盈暗香去」

文章主旨

描寫元夕夜的熱鬧景象，在燈火闌珊處尋覓得嚮往的人，委婉地流露出作者不甘流俗，淡泊孤高的情操，象徵自己不與南宋朝廷同流合污，追求理想的志氣。